:始于2008年的全球资本主义危机从未结束》编辑王青

今年早春的一天，希腊人亚尼斯·瓦鲁法基斯(Yanis Varoufakis)正在雅典的一家餐厅吃饭。突然一群年轻人冲了进来，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袭击者被闻讯赶来的警察逮捕，瓦鲁法基斯被送往附近医院。他受伤的消息很快成为国际媒体的焦点。目前，距离下一次希腊大选只有几周时间，他是一位知名的政治人物。
看到新闻，让朋友给他发了一封问候邮件。一周后我和他做了个采访，问有没有必要延期。他很快回信了，谢谢关心，面试照常进行。也符合他在媒体上的形象。这位有争议的政治家、思维奇特的经济学家和精力充沛的斗士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公共场合遭遇暴力。早在2015年希腊深陷债务危机漩涡的时候，他就在雅典同一街区陷入困境。那些威胁他的人说他是叛徒，想把希腊卖给欧盟或者中国。一方面，他被视为希腊的罪人，但另一方面，他有追随者。相信他的年轻人遍布欧洲，期待他发动一场推翻资本主义的革命。
我在欧洲报道的十年里，一直觉得在华人世界里，希腊是一个复杂、丰富却很少被讲述的国家。要理解欧洲今天所面临的分裂和约束，我们必须理解希腊。要理解希腊，我们得回到2008 -2016年的债务危机。要理解债务危机，瓦鲁法基斯是一个不可回避的人物。
更何况，虽然十多年过去了，但债务危机并没有成为过去，而是在以一种新的方式影响着当下。今年以来，从硅谷银行倒闭到瑞士瑞信银行“展期”，银行业普遍面临风险外溢，加上新冠肺炎疫情和战争的挑战，通胀高企，危机四起。今天，人们开始担心，这会是另一个“雷曼时刻”吗？2023年会是另一个2008年吗？与瓦鲁法基斯的对话不仅可以帮助我们追溯历史，还可以帮助我们理解现在。
瓦鲁法基斯是一位传奇的希腊政治家和经济学家。1961年，他出生在雅典一个政治活跃的家庭。我的父亲因为他的政治观点被判有罪，后来成为希腊最大钢铁厂老板的私人助理。我母亲参加过妇女解放运动，被选为希腊一个小城市的副市长。瓦鲁法基斯先后学习了物理学、经济学和数学，后赴英国留学，期间加入了各种政治组织，包括大学里的共产主义协会、非洲人国民大会和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等。他的博士论文研究罢工，逐渐成为持激进左翼观点的经济学家。博士毕业后，他在英国和澳大利亚的多所大学任教，后来回到希腊雅典大学。
2015年1月，在希腊大选中，瓦鲁法基斯赢得所在选区的席位，加入激进左翼联盟领导人阿莱克斯·齐普拉斯的内阁，出任财政部长，开始步入政坛。2015年希腊债务危机期间，他主导了希腊与“三驾马车”(指欧盟、IMF和欧洲央行三大债权人)的谈判。“三驾马车”提出了严格的纾困条件，瓦鲁法基斯主张拒绝接受，并向中国和俄罗斯等欧盟以外的伙伴寻求解决方案，包括著名的比雷埃夫斯港收购案。比港是希腊最大的港口。来自中国的中远集团有意收购。瓦鲁法基斯支持让中国资本进入，但遭到欧盟成员国以安全为由的强烈反对，对收购设置了层层障碍。
在数周的谈判中，齐普拉斯内阁不顾瓦鲁法基斯的劝阻，向“三驾马车”做出了诸多让步，最终设法达成了国际债权人救助计划。此时，希腊正处于违约和信贷破产的边缘。希腊民众就“三驾马车”计划举行全民公投，瓦鲁法基斯呼吁民众反对该计划。结果60%的人反对。公投第二天，瓦鲁法基斯宣布辞去财政部长职务。
后来这些经历都是他成年后在房间里写的:希腊债务危机，深度政府与现实世界大国的博弈。这本书的标题来自时任IMF总裁的拉加德愤怒地说的话——“我们需要房间里的成年人来结束这场闹剧”。在书中，他讲述了自己担任财政部长162天的所见所闻，与“三驾马车”进行闭门谈判，在华盛顿秘密会晤权力掮客，主张争取中国支持，推动纾困公投，为了赢得更多谈判空间而心怀敬畏地辞职，等等。他以尖端的政策理念游走于全球权力领域，在与奥巴马、普京、默克尔、马克龙、拉加德、萨默斯的对话和辩论中，试图为希腊赢得新的未来。该书出版后引起巨大反响，并被改编成同名电影，于2019年上映。
但瓦鲁法基斯的政治生涯并未就此结束。辞去财政部长六个月后，他成立了泛欧洲左翼政党DiEM25，就更广泛的欧洲问题发表意见。后来DiEM25衍生出希腊分支MeRA25，更好的参与希腊选举。2019年，MeRA25在希腊各党派中排名第六。在今年5月的希腊大选中，MeRA25提出了前沿的经济和政治理念，在选举中也表现不俗。这意味着，在离开政治决策中心多年后，瓦鲁法基斯可能重返权力舞台的中心。
在《房间里的成年人》一书的开头，瓦鲁法基斯曾经描述过这样一个场景。当他第一次成为希腊财政部长时，他去华盛顿会见了时任美国财政部长的拉里·萨默斯。萨默斯告诉他，有两种政治家，局内人和局外人。“外人看重自由，认为自己有权利说出自己看到的真相。这种自由的代价是，他们被拥有重要决策权的内部人士所忽视。圈内人遵循一条神圣不可侵犯的规则:绝不与其他圈内人作对，绝不向外人透露圈内人的言行。奖励是什么？获得内部信息有机会——但不能保证——影响重要人物和结果。”最后，萨默斯问他，亚尼斯，你是哪一个？
我和瓦鲁法基斯的对话也是从这里开始的。我们从他的书开始聊，触及到与当下相关的十个问题，从2008年危机到央行的角色，从中美博弈到中希关系。采访结束的时候，我又问他这个经典的问题。雅尼斯，你是圈内人还是圈外人？
以下是采访全文，发表时经过编辑。l
[问题]现在的情况会不会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的重演？l
房间里的成年人讨论了2008年的债务危机是如何演变成希腊悲剧的。今年以来，高通胀、银行风险在美国和欧洲蔓延，加上硅谷银行雷雨、瑞士瑞信银行流动性危机等一系列事件的发生，一些人认为我们可能面临另一个类似于2008年的时刻。你同意这个观点吗？今天和2008年有什么异同？
瓦鲁法基斯:首先，我认为《房间里的成年人》这本书意义重大。这不仅仅是一本关于希腊的书。它聚焦希腊，从而揭示了2008年资本主义危机的严重性。这就像通过聚焦中国的一个村庄来讲述一个关于中国广阔历史的故事。但是这个村庄是希腊。通过关注2008年后希腊人民的具体悲剧，我试图讲述一个关于2008年全球危机的故事。美国、欧盟和中国在塑造我们生活的世界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然后，你问我，这是另一个2008年吗？我们正在经历的硅谷银行危机、瑞士瑞信银行危机和日本银行危机发生在美国、欧洲和日本。但这不是2008年的另一个时刻，这是2008年的时刻。2008年没有结束，始于2008年的全球资本主义危机并没有消失。
想想看，大约100年前，1929年，全球资本主义第一次重大全球性危机爆发，改变了世界。1929年后的世界与1929年前的世界大不相同。1929年以后，一切都变了，包括美国的罗斯福新政，欧洲的法西斯主义和纳粹主义，日本的法西斯主义，日本入侵满洲国，二战和战后时代……一切都变了。因此，1929年之后，人们不可能继续以有意义的方式思考1929年之前的世界。同样，2008年是我们这一代人的1929年。我相信一切都变了。
我们现在看到的是硅谷银行、瑞士瑞信银行和其他银行面临的危机，以及欧洲的银行亏损和银行股下跌，这只是2008年开始的同一场危机的演变。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我的书是有意义的——无论读者是在中国、日本还是瑞士——如果你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们的社会会处于今天的状态。这本书不能讲述全部，但它打开了一扇了解我们目前困境的窗户。l
【问题2】如何看待2008年危机对当今世界的影响？l
2008年金融危机后，世界遭遇了许多其他全球性危机。比如难民危机、英国退出欧盟、民粹主义崛起、新冠肺炎疫情、乌克兰危机等等。你看到2008年危机和随后的危机之间的联系了吗？你如何总结2008年危机对当今世界的影响？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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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鲁法基斯:请允许我提出一个非常大胆的提议。2008年之于全球资本主义，尤其是西方资本主义，正如1991年之于共产主义，尤其是苏联共产主义。换句话说，这是结束的开始。2008年后我们经历的是一场永久危机和滞胀的开始，全球资本主义的自我复制能力正在减弱。
1971年后，尼克松的北京之行和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崩溃将我们带入了全球国际资本主义的一个显著的新阶段。美国霸权越来越强。与此同时，美国正日益成为一个赤字国家。
美国的贸易赤字在增加，预算赤字也在增加。这看似悖论，其实不难理解。当时的情况是，美国进口了很多洋货，比如德国的汽车，法国的香槟和衣服，日本的丰田、日产等汽车，日本的电子产品。中国改革开放后，中国的商品也进入美国，它们的生产是因为美国的贸易逆差。简而言之，美国的贸易逆差提振了对德国、法国、日本和中国制造业的需求。因此，德国、法国、日本和中国的资本主义利润是以美国的贸易逆差为基础的。
那么，美国人如何支付这些贸易逆差呢？简而言之，这是人类历史上独一无二的例子。德国、法国、日本和中国的利润被送到美国，准确地说是送到纽约，投资于美国的债券和股票，尤其是房地产和保险公司。
这种循环是国际资本主义在20世纪80年代、90年代和2000年的模式，直到2008年。海啸般的资金涌入纽约，尤其是华尔街，成为华尔街的借口和机会。华尔街能够在这些资金的基础上建立非凡的结构性衍生品，也就是在真钱之上创造假钱。华尔街可以用1美元的真金白银创造出200美元的衍生品。这个泡沫在2008年破裂，成为所有西方银行的危机，每一家西方银行都破产了。这很了不起，不是吗？这个时候国家介入，在十年内有效地印了超过25万亿到30万亿美元的钱来拯救银行。
2008年以后的资本主义做了两件事，一是印钞，二是救市。然后是中国的崛起。2008年后，由于海外对中国出口产品的需求减少，中国将投资从占GDP的30%增加到50%。正是因为这种巨大的投资增长，中国的住房建设、铁路建设、高速公路等等很大程度上拯救了德美资本主义。
但是西方资本主义停滞不前。因为当你为金融印钞时，我称之为“银行家的社会主义”——国家照顾银行家，同时对其他所有人实施紧缩政策。这样投资自然会很好。因为资本家在那里看普通人，就知道后者没钱花，那为什么还要投资生产普通人买不到的商品呢？国家印钱给他们，为什么还要投资工业？所以金融市场发展很好。
新冠肺炎疫情让情况变得更糟。因为需求越低，政府就印越多的钱。疫情结束后，由于供应链的中断和特朗普对中国的“新冷战”，全球总需求本身减少。这意味着物价上涨，通货膨胀失控。乌克兰危机加剧了所有这些糟糕的局面。l
【三问】你如何判断未来全球经济？l
你提到了自新冠肺炎疫情和乌克兰危机以来的全球风险。站在今天的时间节点，你对未来全球格局和经济形势的判断是什么？
瓦鲁法基斯:我们现在面临的是全球资本主义不再可持续。例如，十多年来的政策一直是为银行家印钞，同时为美国和欧洲的其他所有人实施紧缩政策。就像给癌症患者注射可的松一样。可的松可以让病人感觉好些，但癌症仍然以其邪恶的方式在病人身上恶化。现在他们已经耗尽了央行拯救资本主义的能力，投资水平还很低。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如果不提高利率，通货膨胀将摧毁美国经济和欧洲经济。如果继续加息，就会推倒金融崩溃的多米诺骨牌。这就是为什么西方资本主义是不可持续的，这是非常危险的。
另一方面，华盛顿针对中国的“新冷战”正在升级。如果把美欧不可持续的金融经济体系和“新冷战”的升级混为一谈，我对人类的未来感到绝望。l
【四问】央行除了调整利率还有其他办法吗？l
自去年乌克兰危机以来，欧美面临高通胀的挑战。中央银行通常被迫提高利率。但长远来看会有严重后果。你如何看待中央银行的作用？除了调整利率，央行还有其他选择吗？
瓦鲁法基斯:问题在于没有一个利率可以同时带来物价稳定和金融稳定。这是当今西方资本主义的悲剧。没有一个数字，不管是3%，3.5%，还是4%，没有一个利率能够保证金融部门的稳定和物价的稳定，这是不可能的。
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吗？有一个出路，这个出路就是，像意大利和希腊一样，政府和央行一起组织一次大规模的债务削减和债务重组。他们可以重组和减少债务，而不是保持低利率以防止破产，特别是对那些无力偿还债务的普通公众。无论是在英国、美国还是欧洲，他们都可以减少入不敷出的小人物的债务，而不是刻意压低利率。与此同时，正如中国在2008年所做的那样，它也可以投资基础设施建设，为社会需要的产业创造需求，如绿色能源。
但这不符合寡头、华尔街或银行家的利益。他们不想为任何人减少债务，但他们想两全其美。所以，这是一场纯粹的、古老的、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战争，寡头们在对很多人发动战争。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正在侵蚀西方资本主义的自我复制能力。l
【五问】中美“新冷战”将走向何方？l
你刚才提到了中美之间可能的“新冷战”。你以前多次评论过中美关系。比如你提到美国对中国的“新冷战”是对人类的明显威胁，可能对双方都不利。在你看来，未来这个大赛的结果可能是什么？如何防止这场“新冷战”愈演愈烈？
瓦鲁法基斯:从20世纪80年代末到2015年，中国的增长对美国的资本主义经济非常重要，两者完全共生。如果不是中国的经济增长，美国资本主义不会有这么大的生命力。让我们面对现实吧，是中国的储蓄资助了美国的国家和美国的房地产、华尔街和美国的工业。到底发生了什么？特朗普为什么突然对中国和华为发起新冷战？拜登上台后为什么不平息事态反而把事情搞得更糟？
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是:如果从美国的角度来比较欧盟和中国，它们之间有什么不同？欧盟没有大型科技公司。欧洲没有谷歌，没有亚马逊，没有推特，没有贝宝，没有云资本。与此同时，欧洲的银行系统完全依赖于华尔街，这一点从瑞士瑞信银行可以看出。如果美联储不启动美元流动性互换协议来帮助欧洲央行，瑞士瑞信银行就完蛋了，欧洲银行体系也完蛋了(编者注:3月19日，美联储与加央行、英央行、日央行、欧央行和瑞士央行发表联合声明，宣布通过安排永久性美元流动性互换额度来加强流动性供给)。所以欧盟的经济完全依赖美国，无论是在数字技术、云资本还是金融方面。
另一方面，中国设法在美元区之外保持独立的金融体系，没有让华尔街接管。此外，中国有自己的科技巨头，如阿里巴巴和腾讯。此外，中国金融体系与中国科技巨头的联系比美国硅谷与华尔街的联系更紧密，因此中国拥有更先进的数字支付系统。这是对美国资本主义的威胁。
本质上，硅谷和华尔街是想接管中国的金融和科技巨头，因为中国有能力抵御硅谷和华尔街的联合入侵。但是美国在某种程度上是一只纸老虎。在军事和经济方面，美国很强大。它还是比中国强，但实力还是靠赤字和损失，这也是我称美国为“纸老虎帝国”的原因。美国人对此非常不安。他们可以看到美国在全球GDP中的比重正在缩小，因为像中国和印度这样的国家正在起飞。他们绝对担心中国的科技巨头和中国的金融业可能是真正的竞争来源。l
中国该如何应对“新冷战”？l
基于以上讨论，你认为中国应该如何应对“新冷战”？
瓦鲁法基斯:中国应对这场针对自己的“新冷战”的唯一方法是找到一种方法，将自己从对美国贸易逆差的依赖中解放出来。因为今天中国的产业依赖美国的贸易逆差，尤其是中国的传统产业，比如铝、铁，甚至汽车产业、服装产业。中国对美国的贸易出口对这些行业非常重要，这些出口依赖于美国的贸易逆差，而美国的贸易逆差又依赖于美元的主导地位和霸权。因此，中国面临着一项重大任务，即重新平衡经济，以中国国内的繁荣取代美国贸易逆差带来的需求。通过建立适当的社会保障制度或适当的养老金制度，中国人知道当他们生病或年老时，他们会得到国家的良好照顾，他们可以自由地花费更高比例的工资。因此，中国需要在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之间进行一次重大的收入和财富再分配。l
【问题7】希腊走出债务危机，中国的作用是什么？l
在《房间里的成年人》一书中，您描述了2015年中国和希腊围绕收购比雷埃夫斯港的关系。当时希腊在债务危机中举步维艰，“三驾马车”的援助附带了极其苛刻的条件。你主张引进中国的投资，但也有争议。现在回想起来，你如何看待中国投资在希腊复苏中的作用？(编者注:2016年，希腊同意将该国最大港口雅典比雷埃夫斯港67%的股权出售给中远海运。比雷埃夫斯港是地中海最重要的港口之一，此次收购引起了欧洲战略安全的广泛争议。
瓦鲁法基斯:在我的书中，我讲述了我与中国政府和中国远洋运输集团的关系，中国远洋运输集团购买了比雷埃夫斯港的多数股权。当我进入财政部时，我接手了希腊政府和中国远洋之间一笔非常糟糕的交易。这个我不怪中远。我指责“三驾马车”，即欧洲联盟、欧洲央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是他们把这笔交易强加给我们的。这是一项殖民交易。令我惊讶的是，当我与中国大使、中远的人和中国政府交谈时，他们不太喜欢它，他们也想改变它。我也想让它成为对希腊和中国都更有利的交易。我想介绍一下其他条款，比如投资铁路，这是现在的热门话题，因为我们刚刚失去了57人(编者注:2月28日深夜，希腊中部城市拉里萨附近发生火车相撞事故，造成57人死亡)。这场悲剧是由于我们未能为铁路选择一项涉及大量投资的政策，尽管我早在2015年就与中国市政府讨论过此事。
我的理解是欧盟用了中远。希腊是一个失败的国家，一个衰落和破产的经济体。贷款人从布鲁塞尔、华盛顿和法兰克福来到这里，他们会说，好吧，我们把希腊机场给德国人，把希腊铁路给意大利人，把比雷埃夫斯港给中国人。没有发展计划，没有投资计划，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帮助希腊。
那么，针对你的问题，中国的投资在多大程度上帮助了希腊的复苏？不。但我不是在责怪中国人，我是在责怪这个事实。l
【八问】俄乌冲突如何改变欧洲？l
希腊债务之后，欧洲遭遇了多重危机，比如难民和英国退出欧盟。最新的一个是欧洲边缘的乌克兰危机。你认为乌克兰危机如何改变了欧洲？
瓦鲁法基斯:本质上，乌克兰危机摧毁了欧盟。现在没有所谓的欧盟。我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夸张的断言。我的意思是，我们有预算，我们有会议，我们有建筑，我们有旗帜，但我们没有一个欧盟。
我给你举个例子。假设乌克兰的和平进程明天开始——我真心希望并祈祷——那么就会有谈判。
那么，谁将参加谈判？拜登将出席并代表美国。当然还有普京和泽连斯基。我希望中国政府也能派代表参加。此外，可能还有印度等国。那么谁能代表欧盟呢？没有人。乌尔苏拉·冯·德·莱恩？她没有合法性。她无权代表欧洲人。Macron？不被信任。波兰人、拉脱维亚人和那些希望战争永远持续下去的人不信任法国总统和德国总理。但另一方面，握着钱包和财政部钥匙的是法国人和德国人。因此，在和平进程中，欧盟不能选出这个意义上的代表。欧盟没有自己的外交政策。l
问题9:中欧关系前景如何？l
除了中国和美国，中国和欧盟的关系也面临新的变化。欧洲是美国的传统盟友，但对中国也有很大兴趣。鉴于中美关系日益紧张，您认为中国与欧盟的关系可能会出现哪些新动向？
瓦鲁法基斯:毫无疑问，舒尔茨和马克龙都想与中国保持良好关系，但不允许我们与中国保持良好关系。因为欧盟是美国的殖民地，而不是与美国结盟的主权集团。说欧盟是美国的盟友是错误的。我们是附庸国，是领主的封地，是美国的殖民地。这是欧洲的悲剧，也是世界的悲剧。这也是美国人民的悲剧，因为他们自己的政府正在把他们引向对抗、新冷战甚至热战。这对全人类都是有害的。l
【十问】你认为自己是圈内人还是圈外人？l
你是希腊前财政部长，现在也在组织自己的新政党，积极参加大选；你是学术界的教授，也是以激进著称的左翼活动家。回到《房间里的大人》中的经典问题，雅尼斯，你现在认为自己是圈内人还是圈外人？
瓦鲁法基斯:我显然是个局外人。我可以做一个准备往里走的局外人，前提是我能代表大多数人做点什么。如果我能在不背叛外人的情况下走进去，让大多数人的生活变得更好，那么我会这么做。2015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当留在里面的代价是我要加入外人的行列，那我就去外面。"